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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as zählt zu einem guten Anfang

那一眼使他赌咒这个世界，那初冬里扫过他的一眼仿佛将所有的雪花都吹进了他的眼睛，他颤抖起来，胃里翻涌不已，眼眶疼痛，牙根发酸。他跌跌撞撞的冲进一条无人的小巷，阴影遮挡住了他的身影，他不顾地上与雪水混杂在一起的污泥，跪在石板路上干呕起来，指甲嵌进不知有着多少年历史的墙缝中。

他急促的呼吸着，眼神聚焦在石板间不小的空隙之间，一瞬间他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。他勉强靠着颤抖的双腿站立起来，眼前这条黑洞洞的小巷没有出路也同时没有任何退路，两边居民区的窗户关的紧紧的，里面一点灯光都没有透出来。他不自觉的哭泣起来，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，直到微咸的液体淌过他的嘴角。他转过身，竭尽全力的奔跑，跑出还闪着红色信号灯的街道，跑过早已没了煤油灯的桥梁，跑过闪烁着暧昧光线的小酒吧，跑过仿佛流动着柏油的河道，最终倒在一片无人留下足印的雪地上。

只是那一眼，竟然就能让他的世界彻底崩塌。雪被他的体温所融化，沾湿了他头发，冰冷的雪水流进他裹着围巾的脖子里。他丝毫没有感觉，空中飘着雪花，黑幕中闪亮着几颗顽强的星星，四下静悄悄的。

就像是那个晚上。

太多的情感在他的胸腔里冲撞，但恐惧狞笑着，使他裹紧自己的大衣蜷缩起来。那时候他撕心裂肺的喊叫着，手掌在门板上敲打的几乎失去了知觉。那时候他甚至开始怀疑，那时候他变回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而不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，那时候他脑中闪现过无限的可能性，那时候他只想要将自己的生命抓在自己手中，那时候他是多么的不甘！

而所有这一切本该成为被遗忘的历史，现在却建构成了一个他。他到底是谁？究竟哪个记忆才是真实的，是他的灵魂遗留在了那个时代，还是说他被抛弃在这个时空？

那一眼令他失眠了三天，他在令人窒息的高热之中谵语。马吕斯敲响他没有上锁的房门，给他带来所能找到的最清淡的食物，他看也没有看，只是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，马吕斯喂他喝下一些清水，他勉强的咽下去，喉咙里却溢满了血腥味。他听见马吕斯给他的朋友们打电话，说再不退烧的话必须得把自己送去医院。他没力气反驳，他的灵魂似乎已经被抽走了。

他，弗以伊，究竟是谁呢？

第二天他的高烧奇迹般的慢慢退了下去，他疲倦到了极点，连手指都没法动弹，但即使他闭上眼睛也无济于事，那一些细碎的片段还像是古旧的电影一样放映着，折磨着他，令他的大脑继续高热的运转，令他持续的失眠下去。他能听到枪声，能闻到一些陌生的气味，有时候看到一闪而过的烛光，有时候是三四个模模糊糊的身影，有时候他忽然心痛极了，几乎五脏六腑都要撕裂开，有时候他有感觉到空落落的恐惧，仿佛悬空在未知的黑洞上方。

而那双眼睛，那双眼睛总是在某处看着他。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呢？他尽力的在记忆中搜寻，却一无所获，他只记得几天前的那个冬夜，这双浅棕色的眼睛望向他，仿佛在呼唤着他的名字，仿佛要向他讲述整个埋藏在水泥土壤之下的那个故事，仿佛想要挽留他……

……来弥补那些失去的时间。

他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。

马吕斯再看见他的时候差点强行将他送去医院，弗以伊的两颊上铺上了阴影，原本健壮的身子现在只剩下肌肉贴在皮肤的下面。他坐在公园覆着薄雪的长椅上，一言不发，若有所思。他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思考，来处理他所接受的所有信息，将他们像是拼图一样片片拼接起来。他暂时停下了自己所从事着的微雕活动，他曾经尝试过将自己投入工作，来忘却这一切几乎真实到可笑的幻想，但他的另一个灵魂似乎在嘲笑着他的软弱，反倒将更多的记忆碎片倾倒进他的身体里；他试着用刻刀刻出脑中那些含糊的身影，那些模棱两可的景色，结果也确是如同他的记忆一般，只是些奇形怪状的丑陋木块。于是他干脆将刻刀扔进桌子旁边的角落里，拉开公寓的门，踏进冬日的暖阳里。

那些街道忽的在他眼里变得熟悉而又陌生，他的指尖拂过矮灌木尚未落尽的树冠，却仿佛是当年……究竟当年是什么情形，他已经记不得了，他甚至怀疑着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“当年”；他倚靠着桥上的栏杆，往嘴里塞进一根烟，却不知道为什么眼神停留在并没有亮起的那一盏路灯；他望着旧货店里的一把扇子发呆，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；这个世界的一切似乎只是一个又一个的暗示，只是解开谜题所必须的一把又一把钥匙。

但他知道，最重要的一扇门是什么。他需要解构那个眼神，不，理论上的东西行不通，光是思考无济于事，那张拼图缺少了太多的部分。他需要找到那双眼睛的主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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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常挖坑不填的我也不知道这篇久违的扇子/诗人的命运......